地中海作为世界中心最后的争夺-《海洋帝国》by Roger Crowley

地中海作为世界中心最后的争夺-《海洋帝国》by Roger Crow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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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海洋帝国》by Roger Crowley 的读后感。

概要

本书描述的是约 1520-1580 时间内围绕地中海海洋霸权的争夺的历史。参战的双方是奥斯曼土耳其伊斯兰帝国 VS 西班牙哈布斯堡天主教王国(领地包括陆地也与奥斯曼接壤的匈牙利)。一些主要的配角是基督教教皇,威尼斯商人共和国,十字军骑士团,作为欧洲大陆陆权争霸对手的法国,新教思潮崛起的低地国家以及德意志,北非的一些地区,奥斯曼的后院波斯。围绕着领土、宗教信仰和贸易控制而激烈冲突的历史过程,这包括从奥斯曼的攻城拔寨到折戟马耳他岛到最终地中海海洋霸权索然无味的勒班陀战役大败。

本书以及文笔生动,不仅对一场战役能描述地活灵活现,也能对宏大的历史背景做到一针见血式地概括。全书的高潮可以说是勒班陀海战了,说实话作者如果去写电影或者游戏脚本觉得是顶薪级别的,描述的非常有画面感。

再说回来,书中关键性的人物包括: 奥斯曼苏丹-苏莱曼,塞利姆二世,哈布斯堡国王-查理五世,菲利普二世,教皇庇护四/五世,海盗们: 巴巴罗萨奥鲁奇(兄),巴巴罗萨海雷丁(弟),多里亚,皮雅利,堂加西亚等,医院骑士团大团长拉·瓦莱特等。

这些势力间有复杂的利益竞争以及合作关系。

医院骑士团靠在地中海劫掠伊斯兰沿岸的海盗活动为生。因此触犯了威尼斯人的利益(威尼斯人与穆斯林做生意)。

威尼斯人不管宗教信仰,谁能做交易谁就是朋友,对医院骑士团是敌视的。后来威尼斯签订合约成了奥斯曼的附庸,但不知足的奥斯曼继续攻占威尼斯的塞浦路斯岛,导致威尼斯与奥斯曼之间又一次敌对。

教皇殚精竭虑地希望组织新的十字军联盟以对抗咄咄逼人的伊斯兰教,以及拼命维护自身神圣中心。但大多数时候是无人理会的,直到马耳他岛围攻失利削减了奥斯曼人的实力,西班牙,威尼斯人与教皇才组成了一次神圣联盟在勒班陀战役大败奥斯曼海军。但这也是教皇权威的余晖了,忙着大航海的封建领主们以及希望摆脱教会控制的新教教徒们让教皇的权威日益弱化。

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在这个时期是领土面积以及跨度都最大的王国,国王以天主教世界的领袖自持,查理五世加冕为神圣罗马皇帝。但是他们的战线很长,既面临海上奥斯曼人海盗行为的劫掠的困扰,陆地上匈牙利不断被奥斯曼人攻略后不得不签订不平等条约的窘境,以及来自法国的大陆霸权争夺的挑战,还有需要镇压低地国家尼德兰的叛乱,最后还有南部残留穆斯林的时不时的暴乱。所幸的是,通过大西洋新航线的开拓,对南美洲的殖民,西班牙人有大批的金矿银矿用来维持争霸。但在无敌舰队覆灭后日不落帝国的称号转交给了不列颠。

奥斯曼土耳其在穆罕默德二世攻占君士坦丁堡之后,其子苏莱曼继承了衣钵,攻占贝尔格莱德,进一步巩固了北非地区,希望圣战能一直平推到罗马,摧毁基督教最后的中心。奥斯曼的东面波斯人也会时不时骚扰奥斯曼的后院。

时间线

1518年,哈布斯堡家族查理五世继承西班牙王位(1530年加冕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1521年,十世苏丹苏莱曼攻占贝尔格莱德。

1522年,罗得岛攻防战。土耳其苏丹苏莱曼劝降圣约翰骑士团大团长李尔·亚当。

1526年,苏莱曼与莫哈奇战役战胜匈牙利国王拉约什二世,匈牙利灭国(书中没有展开,毕竟是陆地战役)。

1528年,查理五世得到热那亚海军将领多里亚的效忠,同年将马耳他岛赠给漂泊的圣约翰骑士团。

1529和1532年,苏莱曼围攻维也纳未果,主要原因是补给线过长。

1533-1534年,海雷丁加紧在金角湾造船,扩充奥斯曼海军。

1534年,查理五世远征突尼斯,攻克海雷丁的堡垒。苏莱曼出人意料地宽恕了海雷丁,并令其重建海军以复仇,因为苏莱曼认为海雷丁是奥斯曼境内唯一有经验和能力指挥大规模反击的人。

1537年,海雷丁洗劫威尼斯,多里亚迫于外交压力加入普雷韦扎战役,由于热那亚和威尼斯商业上的竞争关系,热那亚的多里亚并没有全力与海雷丁交锋。貌合神离的神圣联盟在普雷韦扎惨败,威尼斯事实上成为奥斯曼帝国的附庸国。

1541年,查理五世再次冒险进攻阿尔及尔,以失败告终。

1546年,海雷丁80岁高龄去世,图尔古特崛起。

1547年,苏莱曼与查理暂时缔结和约,腾出精力征讨波斯(获得伊斯兰教哈里发的 title)。

1556年,查理五世将西班牙王位传给菲利普二世,1558年9月去世;多里亚的侄孙乔万尼-安德烈亚继任。

1560年,腓力二世命乔万尼·安德烈亚解决马格里布问题,但在杰尔巴岛遭遇惨败。经此一役,基督教王国失去了整整一代熟悉桨帆船作战的人,奥斯曼帝国的海上力量达到巅峰。

1565年,土耳其人围攻马耳他,仅攻克圣艾尔摩堡就花费了二十六天,此后几次战术误判,无法再突破比尔古和森格莱阿的防线。这是四十年来,苏莱曼第一次在白海遭受的重大失败。奥斯曼的图尔古特战死。

1566年9月5日或6日,苏莱曼在攻打锡盖特时去世,秘不发丧,赛利姆二世即位。同年教皇庇护四世去世,庇护五世继任。

1570年,教皇庇护五世使促成西班牙和威尼斯加入神圣联盟,共同守卫塞浦路斯,但联盟内部利益取向不一致,且互不信任。同年9月奥斯曼攻占塞浦路斯的尼科西亚。

1571年8月,同样在塞浦路斯,法马古斯塔之战守军弹尽粮绝之后,布拉加丁与奥斯曼的穆斯塔法达成投降协议,奥斯曼却将其扣押,最后被残害致死。

1571年11月,唐胡安(腓特烈二世同父异母兄弟)领导神圣联盟海军在勒班陀之战击败奥斯曼帝国海军,阻断了奥斯曼在地中海中心的扩张,让奥斯曼称霸罗马的梦想化为泡影。奥斯曼战败的真正原因,试图从远离前线的伊斯坦布尔指挥所有细节、软弱苏丹的朝廷内各派系的争权夺利、任命一位“战前不曾指挥过一艘划桨船”的海军司令阿里帕夏的背后动机,都被隐藏起来。

1580年,菲利普二世与苏丹签订了和约,就给两个帝国争夺地中海的宏伟战争画上了句号。占领塞浦路斯之后,土耳其人几乎已经完全控制了地中海东部,尽管克里特还在威尼斯控制下。马耳他的失败和勒班陀的灾难打破了奥斯曼帝国进军罗马的希望。突尼斯被土耳其收复后,西班牙清楚地认识到,北非已经稳稳当当地成了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查理五世的征服君士坦丁堡的梦想早已是明日黄花。在1580年,十字军东征的梦想彻底粉碎了;大型桨帆船的时代也画上了句号。两个海洋帝国打成了僵局。

一些地图的收集

一些有趣内容的书摘

  • 从11世纪到15世纪,基督教通过十字军东征,曾一度控制了地中海。在希腊海岸地区和爱琴海诸岛上拔地而起的一系列基督教小国家成了十字军东征事业与西方拉丁世界的联系纽带。1291年,十字军丧失了他们在巴勒斯坦海岸的最后一个主要据点——阿卡,于是战争形势开始发生逆转。现在,伊斯兰世界要反击了。
  • 这场斗争形式繁多:消耗经济的小规模战争、以信仰的名义进行的海盗突袭、对海岸要塞和港口的袭击、对大型岛屿堡垒的围攻,以及屈指可数的几场史诗级别的大海战。地中海沿岸的所有民族和特殊利益集团都卷入了这场角逐:土耳其人、希腊人、北非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和法国人;亚得里亚海和达尔马提亚海岸的各民族;商人、帝国捍卫者、海盗和圣战者——他们全都时不时地改旗易辙,为捍卫宗教、贸易或者帝国而战。没有人能够长期保持中立。
  • 根据传统和习惯,他必须在登基之后不久就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每一位新的苏丹都必须为他继承的世界帝国再度开疆土。
  • 罗得岛上的骑士从来不会超过五百人。骑士团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精英军人团体,具有强烈的使命感,因此虽然兵力很少,但却能给敌人制造不少麻烦。
  • 海雷丁的神通广大和宣传攻势让基督教欧洲的民众为之战栗。奥鲁奇的威名已经渐渐为人们淡忘,于是海雷丁成了唯一一个“巴巴罗萨”。
  • 在蔚蓝大海上闪烁发光的白色阿尔及尔城化为海盗的王国和市场,号称马格里布的巴格达或者大马士革。海盗船可以安全地在此停泊,收集战利品和买卖奴隶。
  • 多里亚带来了他自己的桨帆船舰队,并允许查理五世使用热那亚的战略性港口,另外他还带来了丰富的海战和反海盗的经验。但多里亚也有弱点,因为他的桨帆船是他个人的私有财产,所以在使用起来非常小心谨慎;尽管如此,他仍然是目前在皇帝领土内的最精明强干的基督徒海军指挥官。
  • 只有查理五世有可能给骑士团一个永久性的家园。他提出把马耳他岛(位于西西里岛以南,处在海盗袭扰意大利海岸的必经之路上)赠给骑士团。但这个礼物不是无条件的——查理五世可不会免费赠送。骑士团还有一项义务是保卫皇帝属下的位于巴巴利海岸上的黎波里城的要塞。皇帝的提议对骑士团并不有利,但李尔·亚当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没有一个基地可供开展海盗活动,骑士团一定会土崩瓦解。
  • 就在16世纪30年代,皮萨罗征服了秘鲁,土耳其人进攻了印度。各个相距遥远的地点之间发生了错综复杂的关联,把世界各地拉得更近了。奥地利人寻求与波斯人结盟,土耳其人希望和法国人联手;德意志路德派的事业因伊斯坦布尔的决策而风生水起;在新大陆开采的金银为在非洲进行的战争提供经费。对圣战的承诺只是帝国霸业的工具,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在起作用。在欧洲,拉丁语的衰落、关于民族认同的新观念和新教起义在撼动古老的传统。整个地中海世界都受制于神秘的力量。人口猛增,城市发展迅速,现金交易取代了实物交换。通货膨胀轻易地让人们感到,没有什么东西是恒久不变、值得永远信赖的了。
  • 两位海军统帅之间有着某种合谋关系。他们两人都是受人雇佣,而且名望都受到了威胁。两人都有足够的理由去谨慎行事;对他们来说,如果不顾风向而鲁莽地冒险,损失都将远远大于收益。西班牙人记起了一句谚语:一只乌鸦不会去啄另一只的眼睛。
  • 伊斯兰圣战、帝国争霸、私人劫掠和恶意报复杂糅在一起,共同鞭策着土耳其人的劫掠活动欧洲人。
  • 此时正在西非劫掠黑奴,但在地中海,他们自己却是被奴役的对象,尽管在16世纪,被伊斯兰世界奴役的欧洲人的数量远远超过欧洲人掳走的黑奴。
  • 伊斯兰世界的袭击不仅仅是为了损害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物质基础,也是为了打击对手的精神和心理基础。
  • 富有的俘虏,比如在阿尔及尔被关押了五年的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在等待赎金的时间里或许会得到相当程度的善待。贫穷的俘虏就必须搬运石头、伐木、采盐、修建宫殿和壁垒,最糟糕的情况是去船上划桨,直到疾病、虐待和营养不良夺去他们的生命。
  • 基督教世界也进行了小规模的以牙还牙。圣约翰骑士团就是冷酷无情的奴隶贩子。
  • 桨帆船吃水浅,因此可以轻松地靠岸,有利于两栖作战;它们可以潜伏在近海,准备伏击;也可以在笨重的帆船(其机动性完全受制于变幻难测的风向)周围任意旋转。与此同时,桨帆船的适航性惊人的差,而且依赖于不断地补充淡水(以供应桨手饮用),所以只能在近海行动。桨帆船每隔几天就要靠岸一次,因此它们的作战半径有限,部署也受到季节的制约。冬季的暴风意味着,每年10月至来年4月,海战都要暂时偃旗息鼓。
  • 最关键的是,海战的发动机是人力;16世纪的掳掠人口活动的所有动机中,抓人做划桨奴隶是重要的一项。
  • 这时苏莱曼已经心满意足地宣布,他赢得了与主要对手的较量。1547年,他与查理五世及其弟斐迪南签署了一项停战协议。斐迪南同意年年纳贡,以保住自己的匈牙利领地。在苏莱曼看来,斐迪南已经成了一个附庸,而协议文本中将查理五世仅称为“西班牙国王”。斐迪南和查理五世亲自在协议签了字。苏莱曼自视高不可攀,不肯亲自与异教徒打交道,于是按照惯例让一名官员在协议上加上了皇家花押字。对苏丹来说,协议中的头衔、条件和行文都具有巨大的象征性意义。从此,他自命为“罗马人的皇帝”——恺撒。
  • 除了和西方的异教徒以及东方的穆斯林竞争者——波斯国王——进行了无休无止的战争之外,他还受到了很多奥斯曼体制内部问题的困扰:近卫军的蠢蠢欲动、文武官员的腐败和野心、皇子们的内战、不服从中央的少数民族的反叛、通货膨胀、宗教异端的爆发、瘟疫和饥荒。
  • 穆斯塔法开始准备他希望是最后一次的进攻,运用的是屡试不爽的奥斯曼帝国战术:日夜不停的持续炮击、小规模突袭、局部地区的进攻和不计其数的佯攻——目的是让守军得不到任何睡眠,以致精疲力竭,然后才发动最后主攻。劳工们一刻不停地苦干,努力用泥土和成捆的木柴将壕沟填平,同时火绳枪兵则轰击着胸墙。守军尽可能地阻挠敌人的行动。
  • 只有伟大的征服才能巩固苏丹的地位。战争并不取决于个人的意愿,而是一项持续不断的帝国霸业,受到伊斯兰教的佑护。奥斯曼帝国的整个国家机器都需要战争常备军就像只老虎,每一位苏丹都必须学会驾驭它。要驾驭它,就需要胜利,以及随之而来的战利品和土地的赏赐。
  • 地中海是巨大的动荡地域的中心,只有从空间地域的角度才能够真正理解它内部错综复杂的相互联系。在也门、尼德兰、匈牙利和北非发生的事件错杂纠结,互相影响。土耳其人在地中海给菲利普二世施加的压力给予了北欧的新教革命一臂之力。
  • 从16世纪40年代起,南美的金银被运过大西洋,给西班牙王室提供战争经费。但财富的流入产生了一种通货膨胀的压力,这是哈布斯堡家族所无法理解的。
  • 在两个大国的阴影下求生存的威尼斯人非常谨慎。他们在伊斯坦布尔和马德里之间逐渐缩小的边疆地带挣扎着。威尼斯仍然被贸易和战争的矛盾所困扰。它的地位非常暧昧模糊,处于两个世界之间晦暗不明的地带,既不是陆地国家,也不算海上强权,既不属于东方,也不属于西方,在两个世界间充当中介,被双方当做双面间谍。对教皇,威尼斯人自称是基督教世界的前线;对苏丹,他们将自己打扮为贸易伙伴和朋友。
  • 至于威尼斯人,在遭到打击之前,仍然乐于和伊斯兰世界继续贸易往来,直到战争真正爆发才会向基督教世界求救。走一步算一步吧。
  • 战争的条件其实都已经具备:塞利姆二世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庇护五世激情满怀地煽动圣战。
  • 按照传统习俗,苏丹的清真寺必须用异教徒的钱修建。这笔经费只能来自于征服战争。
  • 这支援军将由三个部分组成。在教廷提供金钱以及参战者均可得到赦罪的许诺的刺激下,威尼斯、教皇国和西班牙把它们的舰队合而为一,共同援救塞浦路斯。三国的军队各有自己的指挥官。唯一维系联盟的就是教皇的意志和资助。
  • 这个过程清楚地显现了导致远征失败的各种因素:阴谋诡计、秘而不宣的私念、互不信任、目标互相矛盾。天主教国王菲利普二世希望攫取作为基督教世界世俗领袖来领导联盟的威望;他的战略利益范围最东只到西西里;事实上,如果塞浦路斯陷落,还能削弱威尼斯的力量,这对西班牙是有利的。他希望领导联盟来防守地中海西部,并收复突尼斯;另外他还对金钱兴趣浓厚。
  • 盟约的条件让各方都得到了一些好处。这并不是个临时性的联盟,而是——用盟约文件的庄严表述——恒久性的联盟、持久性的圣战,就像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一样。它既是进攻性的,也具有防御性;征讨的对象不仅仅是土耳其苏丹,还有他在阿尔及尔、突尼斯和的黎波里的附庸国。这一条对菲利普二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联盟的经费安排也做了具体规定:西班牙支付一半费用,威尼斯负责1/3,教廷则提供1/6。短期目标也确定了:他们将立即以200艘桨帆船和相应的部队发动一次远征,收复塞浦路斯和圣地——至于收复圣地的使命,威尼斯和西班牙都一定不会遵守。这是庇护五世在外交上的一个辉煌成就。
  • 这一派混乱景象与奥斯曼帝国军事机器的中央集权和协调有力形成了鲜明对照。奥斯曼帝国的作战计划是预先制定好的,计划的执行则得到不可违抗的苏丹御旨的保障。
  • 按照常规,苏丹的精英统治阶层往往来自改宗的基督徒,尤其是在孩提时代就被俘虏和改宗的人——这些人的一切都来自苏丹的恩典,在苏丹的宫廷中长大成人。
  • 那些以高超本领驾驭脆弱的桨帆船舰队的航海家们——海雷丁·巴巴罗萨、图尔古特、乌卢奇·阿里、安德烈亚·多里亚及其侄孙乔万尼·安德烈亚、皮雅利和堂加西亚都是些极其小心谨慎的人。他们理解大海的状况和它的反复无常;海风突然平息或者风力加大、不明智地在岸边行驶、战术优势的微微丧失,都有可能造成巨大灾难。长期经验表明,造成胜利和惨败之间差别的往往是极小的因素;因此他们对风险的评估非常谨慎。
  • 西班牙朝廷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保住天主教国王的颜面,必须出征;但是为了国家利益,此次远征必须失败。
  • 堂胡安的政策是将各国的战船混编,这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某个国家的舰队叛变,另一方面是为了加强他们的凝聚力。他这么做也是吸取了普雷韦扎战役的教训。
  • 双方都对桨帆船作战的残酷现实心知肚明。桨帆船的全部进攻能力都集中在它的船首。它的3或5门指向前方的船首炮的左右回旋度很小,射界很狭窄,而且船首是船上唯一一个能够聚集大量士兵的地方。常规的战术是用大炮、火绳枪和箭矢扫射敌船的甲板,然后用带冲角的小桥撞击敌船,让士兵们通过小桥登上敌船甲板。桨帆船的船体只是个脆弱的外壳,很容易被冲击或者炮弹摧毁。如果侧舷或者船尾遭到另一艘桨帆船的攻击,就只能坐以待毙。
  • 基督教舰队的机动性比较差,但在火力方面得到了弥补。西班牙的西欧式桨帆船比土耳其桨帆船更重,攻击力也更强。平均而言,基督教战船的火炮数量是对方的两倍。穆斯林舰队搭载的火炮和火绳枪兵比敌人少,但是有很多弓箭手,他们的射速远远超过对手的火器。在西班牙火枪兵装填弹药的时间内,弓箭手可以将他射死三十次。弓箭手没有甲胄,他们的船只也没有加装木制胸墙以抵御持续炮火。他们的目标是做到快速和敏捷。
  • 四个小时之内,有4万人死亡,近100艘船只被摧毁,另外神圣联盟还俘虏了137艘穆斯林船只。奥斯曼帝国有2.5万人死亡,只有3500人被生俘,穆斯林船只上的1.2万名基督徒奴隶被释放。
  • 神圣联盟几乎马上就开始土崩瓦解。它意识到了巩固胜利的重要性,却没能做到这一点。关于战利品的分配,各方发生了矛盾。
  • 伊斯兰世界也受到了财政危机的困扰。花费巨大的海战和勒班陀战役之后重建舰队的庞大开支使得苏丹的帝国不得不大幅度增税。同时,美洲输入的大量金银开始以人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破坏奥斯曼帝国的经济。
  • 从这时起,横贯整个地中海、从伊斯坦布尔到直布罗陀海峡的对角线状的疆界固定了下来。两个竞争者都把目光转向其他方向。土耳其人与波斯作战,再一次去对抗匈牙利和多瑙河的挑战;菲利普二世则投入了大西洋的较量。吞并葡萄牙之后,他将注意力转向西方,并颇具象征意义地将宫廷迁到里斯本,以面对一片更广阔的大海。他自己的勒班陀还没有到来——西班牙无敌舰队在不列颠海岸遭遇的海难。
  • 从伦敦和阿姆斯特丹出发的新教徒水手们在积极进取的中产阶级资助下乘坐坚固的帆船,开始从新大陆获取财富。桨帆船称霸的地中海变成了一潭死水,被新的帝国霸业绕过。
  • 奥斯曼帝国的另一位姓名不详的地图绘制师在16世纪80年代写下了这样的文字,清晰地阐明了通往西印度群岛的新航线将带来的威胁:“这真是奇哉怪也,令人哀恸:一群肮脏的异教徒居然变得如此强大,可以从西方航向东方,抵御暴风和海上的灾害;而距印度的路程只有他们一半。威尼斯和土耳其被永远封锁在没有潮涌的地中海上,继续争夺希腊海岸,一直到1719年。但世界霸权早已转移到了别处。

一些感触

  • 两种组织形式的对抗: 奥斯曼是中央集权的,上面规划下面执行,因此在大型战役上有很大的优势,包括战争物资的调度,人力的征集,拥有常备军(这也是帝国统治的不利因素,例如唐朝的藩镇)等。但是考虑守的一方要比攻的一方成本小很多,因此军势强大的奥斯曼并不能每次都能旗开得胜。守的一方是天主教国,是松散的联盟,各自心怀鬼胎,但单兵作战能力强,尤其是军事职业的骑士,既心怀主义又有战斗力,还是封建领主阶级的精英,在他们的带领下,能创造很多奇迹。
  • 说到底战争还是拼经济,以战养战。争夺领地后的赋税,海盗对沿海地区的劫掠,贸易逆差,这些才是战争的主要因素。宗教的鼓吹,很多时候只能影响前几波,到后面决定性因素还是经济。如果西班牙不是有南美洲的金银矿输血,不可能在同时在这么多条战线上争霸。
  • 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地中海失去了作为世界中心的地位。由此带来的是沿岸各国的衰落,西班牙,意大利,土耳其都逐渐失去争夺世界霸权的资格。但是它们的后遗症还是很严重的。长期处于多民族多文化多宗教环境中的巴尔干半岛一旦失去了强国的强力控制,就会爆发出各种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又会吸引远处的强国过来攫取利益(例如大英,熊俄)。巴尔干半岛各国的惨剧的历史来源也许就于此相关。
  • 风帆与舷炮才是大航海时代的未来。地中海桨帆船虽然速度快,不依赖于海风,但是其严重依赖划桨手(奴隶资源)以及无法进行远距离航行,最终被海战技术淘汰。

参考链接:

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4349046/

https://book.douban.com/review/9267152/

地中海作为世界中心最后的争夺-《海洋帝国》by Roger Crowley

https://www.chuxin911.com/book_review_empires_of_the_sea_20220428/

作者

cx

发布于

2022-04-28

更新于

2022-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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